陆远也跟着沉默,在阵阵晚风中点燃一根香烟,吞云吐雾起来:“如果这搁在以前,我肯定笑你蠢,理解不了你。但这些事只有自己经历过后才会知道。”
“不过姓顾的这几年对你,我是真的挑剔不出来半句。当年你出事情那晚上,他正在你宿舍门口等你,说是给你带了好吃的什么东西,我也记不清了。那天晚上所有人都浑浑噩噩的,我妈一直在怪自己,是不是不叫你回来,你就不会出事了。这两年老是跑去寺庙祈福忏悔。也不敢再过生日。”
“那天晚上,唯一有点印象的是,顾行决满身是雨和血,左手的手指白骨头都翻了出来。看得我想吐,把我吓得抖了抖。”陆远说至此停下吸了口烟。
陈颂呼吸都慢了。
“你摔下山崖后,他自己开车去山上找你,跟着手机定位找你。结果到地方没见到你人和车,才知道你摔下去了。要不是叶闻舟和董景明赶过来,他就跳下去了。”陆远笑了下,“说是要这么下去救你,疯了他是真疯了。”
“董景明认路说带他去,才阻止了他。他一进树林就跑很快,跟他们走散了。又跑又喊,把嗓子喊坏了,现在说话你应该能听出来和以前是不一样的吧。找到你的时候,车子是立起来的,他那手就是太用力把车翻过来,雨打滑一下折进碎玻璃窗上弄的。”
陈颂握在玻璃杯上的指节泛白,晚风不断灌入口鼻让他好难呼吸,他心里在发着抖,眼里不知何时涌上泪水。
陆远看着他笑了笑:“你是不是也还是喜欢他呢。”
“这样吧,如果今年温市下雪的话,你就再勇敢一次。”
陈颂眸间微动,抬头望向晴朗的夜空,在思考是否以此来赌上自己的勇气。
温市常年不下雪,印象中就下过两次,一次是在小学的时候,一次是在顾行决呼吸过度的那个夜晚。让温市下雪的概率很渺小。
思索间,身后传来一声叫唤:“陈颂,回家了。”
陈颂转头,顾行决从客厅走来,给他披上一件外套:“吹这么久风,赶紧回家洗个热水澡。”
“嗯。”
“怎么哭了?”顾行决忙给他擦眼泪,看了眼陆远,“你们说什么了。”
陆远按灭香烟,推着他们俩进卧室:“在说今年温市会不会下雪。陈颂想看雪,但温市的雪可没那么容易给他下。”
顾行决笑了笑搂着他进屋:“会下的,我说的。”
陆远哼哧一声:“你说下就下,你卡密撒嘛啊。”
“就是会下啊。”顾行决说,“他会看到的,所以别哭了哦。”
——
今年冬天来得很快,一月份就会过年。现在是十一月末尾,冷空气已经席卷全国。
陈颂在等雪,雪还没等来,等来的是顾行决的感冒。
这天顾行决领着陈颂去医院复建检查,回来睡了一下午,直到晚上八点多才醒。醒来时房间漆黑一片,没有一点动静,很奇怪。 ', '')('按照平时,顾行决早就会来叫他吃饭了,陈颂会赖床,直到顾行决搬出杀手锏,陈百岁会上蹿下跳过来舔醒陈颂。
现在连陈百岁也不见了,陈颂开灯起床下楼去找,都没有他们的身影,难道是出去了吗?
楼上忽然有了开门声,紧接着陈百岁就蹿了出来,咬着他的裤腿往楼上走,陈颂像是感知到什么,心一紧忙跑上楼。
二楼后屋的房间小时候是虞黎住的,虞黎和陈升平很早就分房睡。后来被陈颂改成客房,他们从国外回来后,顾行决就一直住在这。
房间里只有床头开了一盏小灯,床上弓起一个身体,陈颂叫了叫他的名字,没反应,开了灯爬到床上去看顾行决,这才知道他发了烧。
顾行决一直在出冷汗,衣服被单都湿透了。陈颂去拿了干毛巾给他擦身体,一心只想着他发烧这件事,没有其他心思,掀开他的衣服时,背上的疤痕毫无防备地撞入陈颂的眼眶。
陈颂愣在床上,血液凝固往后晃了一下,无力的手顿在半空,顾行决的衣服从指缝中溜走,陈颂垂眸眨了眨眼睛想冷静下来,顾行决不安地翻了一个身,面朝着他,神情痛苦,在做噩梦,嘴里喃喃着:“别走,别不要我......陈颂......”
陈颂看见了他合不拢的左手以及掌心留着刀疤的右手,心像被闷在沉重的深海,被强压挤迫那般疼痛又窒息。
“顾行决,”陈颂俯身摸摸他的头发,像曾经多少次顾行决哄他那样,温声哄着他,“我不走,我在呢。我给你擦身体好不好?你发高烧了,流了很多汗。”
陈颂刚收回那只放在他头上的手,顾行决就猛地醒了过来,坐起身要下床,嘴里惊恐地喊着:“陈颂!陈颂!”
陈颂抱住他说:“我在呢,我在这呢。别怕。别怕啊。”
陈百岁扑上床对他“嗷嗷”两声,顾行决才清醒过来,流着泪把陈颂抱紧:“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照顾好你。别走,别离开我啊,我只有你一个了,我只有你一个了,为什么连你也要离开我......我怎么放得下啊.......我真的放不下你,能不能不走,求求你,求求你了——”
“能不能不要讨厌我啊......”
顾行决哭得浑身颤抖,留下来的眼泪烫在陈颂的脖颈上,滚进心里,如泉水温暖他干涸的心田。那些原本顾行决在他心上种的,已经枯竭的鲜花再次绽放。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