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放下的。”
第25章
透过缝隙窥见窗外雪色, 大雪纷飞,像三年前除夕夜那场初见的雪一样。陈颂一直望着那缥缈的雪花,脑海里浮浮沉沉一些回忆。
顾行决没回话了, 陈颂在他均匀的呼吸声中知道他睡着了。
陈颂一点都睡不着, 即使身体已经报废,可他就是睡不着。他没带着安眠药,是肯定睡不着的。
他自暴自弃地干脆不睡了,就这么一直看着窗外的雪一层层加深。那股密密麻麻的疼痛不知从何而来, 像病毒一样在体内扩散。
被扼住咽喉那般窒息感裹挟着恐惧的洪流汹涌袭来, 被破坏的呼吸系统艰难运作,缺氧带来的昏厥感麻痹神经。
陈颂像一滩死水,一动不动僵硬地在床上流淌, 身旁的顾行决则是电流。在死水中火花四射溅起层层电光,四肢百骸如万虫啃食, 酸麻僵疼。
陈颂想逃离这, 一刻都不想待在这!他再也不要见到顾行决,他要离顾行决远远的, 一辈子都不要再见, 永远的诀别!
他无法忘却过往,放不下顾墨, 可他接受不了程颂的出现。他实在做不到介入一段纠缠混乱的感情当中。
陈颂的感情观里, 爱一个人就是爱一个人,无法再轻易爱上别人, 又或是同时喜欢两个人。行为也随感情那般纯粹直率, 喜欢谁就跟谁在一起,不喜欢的是绝不会在一起的,更别说是做一些亲密举动了。
陈颂不知道顾行决究竟喜欢哪一个颂。如果喜欢程颂的话, 今晚他绝不该来见自己。如果喜欢自己的话,他绝不会接那通电话。
顾行决其实谁都不喜欢,在陈颂与程颂的抉择不过是权衡利弊后选出一个最佳答案。
他谁也不喜欢,他只喜欢自己,他是个冷血自私的人。
陈颂翻了个身,面对顾行决,接着微弱的光线看着他。
男人俊朗冷厉的五官隐在夜色中,多了几分柔和,一如三年前的模样。
只是陈颂就这么无声注视着,心里再也没有了眷恋,不舍,炽热。
陈颂抬眸看了眼桌上还没息屏的手机,随后移开视线翻开被子起身,忽然有一只手拉住他。
“你去哪儿?”顾行决的声音沙哑,像呓语。
陈颂侧目看他,顾行决眯着眼睛睡眼朦胧正瞧着自己。 ', '')('“上个厕所。”陈颂拉开他的手。
顾行决的手里还残留陈颂些许冰冷的手温,骨感很重。他的手顿在空中,目光跟随陈颂去厕所的身影,放下手,闭上眼睛喃喃道:“我还以为你要跑了。”
陈颂立在卧室门口的身影一滞,最终还是头也没回的走了。
他确实走了,这次真的不会再回头了。
一而再,再而三的鼓起勇气,最后总是摔得粉身碎骨,这样撕心裂肺的屈辱他无法再承受了。
他想着,果然,自己还是适合当一个但胆小鬼。
陈颂穿回自己的衣服,临走前又看了眼餐桌上的那枚钥匙。但这次他没碰,只匆匆一眼就走了。
圣诞夜的雪落满京市,凌晨五点的天是破晓前最黑的至暗时刻。
陈颂刚走出房门,一直紧绷的线猝然断裂,他胸口发闷,四肢发麻,踉跄着下了楼梯,走出这栋让人窒息的楼房,逃出这个将他囚禁三年的小区。
大街上空无一人,昏黄的路灯打亮漫天飞雪,照亮漆黑的夜。陈颂孤影在大雪中艰难前行。
体内细胞正在以极其快速的形式死去再生,吸氧量根本赶不上耗氧量,陈颂口兼鼻大口呼吸。寒风夹杂冰雪汩汩而入,撕裂着柔软的器官。
气血渐渐涌上大脑,四肢僵麻疼痛,陈颂颤抖地捂住胸口,曲起背脊,想让自己好受些。大口大口的呼吸释放出大量水雾,迷蒙缭绕在风雪之中即刻消散,再生,又消散……
陈颂双眸酸涩无比,热泪烧灼视线,刀割般划过脸颊。所有所有复杂难堪的情绪顷刻间如海啸般迸发奔腾。
他死死咬着下唇,锋利纯白的齿尖咬破皮肉,血腥味侵略麻痹的舌苔。
但他感受不到丝毫疼痛,继续咬着,殷红的鲜血滑落,坠在雪地里。
一滴,两滴,三滴……在纯白无瑕的白雪中那样的突兀艳丽。不过片刻又被翩翩舞落的雪花掩埋。
稀碎的哽咽被咬碎在咽喉里,陈颂憋得满面通红,青筋爬上脖颈,像这场大雪,像这般命运,越是克制越是势不可挡。
终于,在圣诞节的雪中,他放声大哭。
撕心裂肺,像一个乖巧懂事了许久的孩子,对着母亲将出生以来所有委屈的,痛苦的,愤怒的情绪都宣泄出来,震耳欲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