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焚盡之时,昔日被压制的杀戮重新占据识海。
他越出水潭,下半身化作熊熊燃燒的烈焰,拖着那副残破身躯在都城飘荡,所到之处业火焚尽。
此起彼伏的惊叫声彻底打破寂夜。
当众人意识到发难的是玄鬼时,惊恐骤然扩大。
火燒得越来越旺,一直从花灵宫燒到宫城墙外。
哭声尖锐刺耳,陡然间让侯秋平想到十七年前月下城惊变那日,他举起刀刃,亲手刺死了被他一手栽培的副将。
所有人都在哭,在逃,比起恐惧,他们更迷茫于昔日信赖的将领为何要犯下这等滔天大罪。
——那时的侯秋平只想去死,然而最后连死都是奢望。
侯秋平尚且残留着一丝理智,他往偏远的郊区跑。
一边跑,一边想着伽箬的话,她说——
“死容易,活着才难。”
“只有活着,才能赎清你的罪孽。”
她说:“阿平,留下来吧,百姓需要你。”
于是她赐了半颗心,助他涤清他身上的瘴气,即便继续维持着玄鬼的外貌,他也仍然可以和原来一样,以自己的方式守护着这座王城。
此后世上没有了侯秋平,花灵宫多了一只赤色鬼。
他护着王城,护着百姓,恪尽职守,不在乎自己的身份;不在乎所作所为是否被人看见;更不在乎那一世骂名。
存活,是为赎罪。
所以他不能——不能重蹈覆辙。
“娘亲,快看……”
一道稚嫩的影子突然闯入视线。
她咬着手指头,满是好奇地盯着侯秋平去看,候秋平也定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和她对望着。
女孩似乎以为他没有恶意,试探性地接近。
随着那道靠得越来越近的年幼身影,侯秋平的额头筋肉猛地抽搐起来,理智与野性抗衡,正当侯秋平抬起手,准备直接捏碎自己的心脏时,身后传来一道薄冷的嗓音——
“就算你死了,我也有办法让你这具躯壳成为傀儡。”
瞳孔紧缩,指骨猛地顿住。
宁随渊站在他背后,冰冷的视线越过他的肩膀,径直落在那幼童身上,“我还能在你动手前,让你先杀了这孩子。”
宁随渊威胁道:“候将军,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知道怎么选。”
“阿南!快过来——!”
眼看小女孩的手要触到侯秋平,闻声而出的妇人一把拉抱住她,将她扯了回去,相隔不远处满是警惕地看着侯秋平。
很快有更多的人围了过来。 ', '')('人群中不知是谁大喊了声“玄鬼在这儿”,然后就陷入漫长的死寂。
侯秋平被裹挟其中,已经无处可逃。
迎着无数双惊愕恐惧的目光,侯秋平认命般地闭了闭眼,用只有两个人听见的声音说:“半个月前,贺观澜来到月下城,和我说有一计可救伽箬神女。”
宁随渊凝眉:“什么计?”
侯秋平咬了咬牙,全盘托出:“他向我……讨要了一块令牌。”
伽箬本就是昙花修炼而出的圣灵,不可沾尘世;不可染污秽。
当西水落难,她选择放开灵潭,接纳难民时,也接纳了世间百祟;再到十七年前三方大战,玄鬼的闯入彻底让伽箬走向末路。
即便如此,伽箬仍是在最后给了他半颗心。
此后她开始长眠,开始憔悴,当整个月下城的花卉不再绽放时,侯秋平意识到伽箬的生命已经走到了终点。
这时,贺观澜和他谈了一个交易。
他说有一个人可以救伽箬的命,说她身携的决明印可以助伽箬重塑金身。
侯秋平苦笑一声,“按照计划,我本是在花冢设下结阵,将她带到栖芳阵,谁知你会出现。”
“这场瘟疫呢?”宁随渊凝眉,“也是贺观澜故意为之?”
侯秋平神色苍白的摇了摇头:“想必在你花冢的时候也看到了,原本埋葬着死花的地方因伽箬病重的原因衍生了瘴气,死花因此孕育出玄鬼。伽箬本就是地灵,她与这片土地息息相关,而靠着这里山水而生的百姓自然也染上了病气。”
重明域的业火始终在蚕食着伽箬的生命,到了今时已无计可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