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今儿又在花冢抓到一只玄鬼?”守值说着,掏出酒壶浅抿了一口。
站在身旁的同伴闻声压低嗓音:“对外是玄鬼, 对内……那可是候将軍。”
“候将軍?!你指的莫不是侯秋平候将軍?”他瞪大眼睛, “可候将軍不是已经……”
“嘘!”同伴一把捂住他的嘴, “十七年前候将军沦作玄鬼, 殘害同胞;此事无人不知, 但你知不知道, 候将军当时是不得已的。听说……他的肉身虽化作了那玄鬼,却依舊殘存着人的意識,事后神女不忍, 这才偷偷将他藏在花冢。”
这番话讓守值怔愕不已, 迟迟没有反应过来。
良久才吞咽口唾沫, 戰戰兢兢问道:“那、那百姓能乐意?”
他摇了摇头:“就是怕此事传出去造成恐慌,所以城外的百姓不知情, 宮里的人也鲜少知道,对外只说候将军早就死在了十七年前。这事儿瞒得严实, 我也是从别人那头听说的。”他低声警告,“总之这事儿可是秘密, 你可要把住自己的嘴,小心说漏了掉脑袋。”
说完警惕地左右张望一圈,确定没人看见的同时又紧跟着松了口气, 后面再也没聊这些话题。
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 一缕黑雾没入夜色, 顺着花灵宫重新抵达了花冢。
夜里的花冢依舊皎若白夜。
宁隨渊悄然设下结界,确保动静不会传到外头后,身影无声闯入, 他探出一抹灵力四下周游,最后在花池脚下找到了熟悉的异动。
陌生而又危险的灵力讓侯秋平早有预料,他双目倏睜,掀身而起,然而动作仍然慢了一步,尚未逃离就被宁隨渊掐着后颈按在了花丛当中。
桎梏住对方的同时,灵力探入其識海当中。
巨大的旋涡将他的灵識一同吸纳,宁隨渊被迫看到了一个男人算得上悲切的一生。
无人可依的孤子,在大雪地中被神女捡回,教他自保的武术;封他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侯。
他确实饶勇,多次救都城于水深火海之中;对神女更是忠心耿耿。
变故始于十七年前,隨着三方大战的混战,月下城突遭动荡,玄万千鬼闯入结界,负责护城的将军为护百姓撤退,不幸落难。 ', '')('——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部下。
玄鬼的记忆是赤红的。
天地间一片血色,他疯狂屠戮,奇怪的是明明身体变了,意识却依旧清明,那时肉身成为挣脱不了的牢笼,他恸哭,嘶吼,却依旧无法阻止悲剧的发生。
直到神女……将自己的半颗灵心给了他。
可是即便能控制住自己,他也知道自己不再是人,犯下杀戮的罪将是不该活着的。
侯秋平死了,取而代之的是藏在花冢当中无名无姓的赤玄鬼。
记忆飞闪。
宁随渊在他的识海中看到了一抹尘白的影子。
贺觀澜……
宁随渊正欲继续探究时,掌下的侯秋平突然奋力挣开,为了不被宁随渊t看到自己的内心,竟挥掌拍向自己的胸脯,给自己生硬地套上了封心咒。
宁随渊目光一沉,两条血色的链子自指尖挣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缠住了他的双腿,将人倒挂在了树上。
“贺觀澜为何出现在此处?”宁随渊逼近几步,“他同你说了什么?”
两次冷漠的质问讓侯秋平不为所动,他猩红的眼眸直勾勾盯着宁随渊。
宁随渊知道这是块硬骨头。
不过他有的是耐心和手段,视线低睨当中,血色的链子没肉一寸。
侯秋平疼得闷哼,对此仍是一言不发。
“是伽箬神女的那半颗心讓你有了自我控制的能力,你说……”宁随渊扯了扯唇角,“若我掏出这颗心,再设下毒咒,伽箬神女可否会因为你的关系而遭到牵连?”
宁随渊好整以暇欣赏着对方的表情,果不其然看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惶恐和错愕。
“你只需要告诉我,贺觀澜到底与你说了什么。”
一段不算漫长的沉默过后,宁随渊见他唇瓣蠕动,似说了什么。
听不清,只能上前了两步。
旋即就见侯秋平眼底闪过狠厉,抓起地上的死花捻成粉末,对着宁随渊的方向甩了过来,猩香的气息蔓延,在白茫茫当中,他听到皮肉割裂,待花粉四下散开时,锁住侯秋平的那处地皮只剩下一双被生生撕开的,血淋淋的双腿。
他喉间嗤笑,神色不慌不忙。
宁随渊抬手掐阵:“业照灵台,焚盡清明——去!”
赤红的术法追逐而去,转瞬就深入其肺腑当中。
失了双腿的侯秋平颇为狼狈地倒在一汪水池当中,然而夜色里冰冷的池水并没有让他变得清醒,反倒让胸膛的那团火越蹿越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