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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西斜,群鸟回林。
陵江上泊着几叶小舟,江水映着满天红霞。
倏尔,一道尖锐的嗓音从江上传来,伴着徐徐的水声。
“找、找到了!找到沈贵人了!”
捞起的那人在水中泡得浮肿,面目全非,可身上的石榴红锦裙,沈鸢却是认得的。
地上的沈鸢早就没了气息,双目紧紧闭着,双手宛若无骨,垂落在一旁。
手上、脚上满是累累伤痕,斑斑血迹凝固在沈鸢脸上,可那张脸上却意外的平静。
唇角微微往上勾起,沈鸢好像又一次嫁给了苏亦瑾,又一次成为了苏少夫人。
身影僵硬从地上坐起,沈鸢一身红衣,她朝谢清鹤弯了弯唇角,就像站在高台那会一样。
沈鸢一遍遍重复着同样的两句话。
“殿下,我要嫁人了。”
“我要成亲了。”
“我要成亲了。”
“我要……成亲了。”
谢清鹤猛地从梦中惊醒,养心殿外红云满天,窗前枝叶乱颤。
树叶沙沙作响。
谢清鹤一手揉着眉心,一双眼睛布满红血丝。
崔武匆忙转过屏风,忽的瞧见书案后的谢清鹤,崔武脚步一顿,垂首敛眸。
“陛下。”
谢清鹤嗓音喑哑:“还没找到?”
崔武往后退开半步,避开了谢清鹤灼灼视线。
崔武不知是第几回劝说谢清鹤:“已经过去三个多月,就算找到,只怕贵人早就……”
“她没死。”
好似在自欺欺人,谢清鹤一字一顿,“她不会死的。”
端午那夜,崔武亲自带人,往陵江下游搜寻了十来里路,依旧不见沈鸢的身影。
陵江上下游都有金吾卫严防死守,但凡沈鸢是从岸上离开,都不可能逃过金吾卫的眼睛。
可没有,没有人从岸上离开。
一个活生生的人不可能在水中泡上整整一夜,所有人都知道沈鸢找回无望,可谢清鹤还是不甘心,一遍又一遍往江中捞人。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 '')('直至今日,陵江上依旧有人在打捞。
“备车,朕要出宫。”谢清鹤沉声。
马车一路往陵江疾驰而去,江风清风徐徐,水涨船高。
十来个金吾卫在船上撑着竹篙,谢清鹤从马车走下,一眼瞧见立在江边的沈殊。
腹部轻轻隆起,沈殊一面望着江水,一面扶着自己的肚子。
那双红肿的眼睛似是流干了眼泪,她双目茫然盯着一望无际的江水,玉竹手中捧着鹤氅,细细给沈鸢披上。
“少夫人,我们回去罢,今日怕是、怕是也找不到人。你如今还怀着孩子,夫人就算不为自己,也得为孩子想想。”
沈殊面无表情,对玉竹的话无动于衷。
玉竹好话说尽,好容易才劝动沈殊往回走,她轻声啜泣,絮絮叨叨的声音伴着水声传到谢清鹤耳旁。
“沈贵人若是还在,定也舍不得少夫人这般为她牵肠挂肚,她定也想看小世子平平安安问世。”
话犹未了,忽见沈殊满脸痛苦,玉竹面色大变,慌不择路朝元家的奴仆挥手:“快、快去找太医。”
她欲哭无泪,“少夫人,我扶你上车,你轻点。”
主仆两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车帘后。
马车上,沈殊掩面而泣,掩在丝帕后的双唇无声勾起,又很快被沈殊压下。
七宝香车渐行渐远,谢清鹤望着马车远去的方向,黑眸渐沉。
“沈殊还是没动静?”
崔武摇头:“没有。”
沈鸢出事后,沈殊立刻从元府赶了过来,若非不是元少爷拦着,沈殊差点跳入江中找人。